一等奖： 《古文尚书》真伪公案再议 作者：刘光胜（中国孔子研究院） 历史研究，2020年第4期
秦汉以降，《尚书》的流传过程十分复杂：它涉及伏生今文、孔壁古文、张霸“百篇”、杜林漆书、梅赜古文等不同版本；《古文尚书》的作者有孟子、孔安国、宋忠、郑冲、王肃、孔氏家族、梅赜等不同说法；其成书年代有战国说、西汉说、东汉说、东晋说等。从西汉开始，对《古文尚书》的考辨一直绵延不绝，贯穿了2000多年的《尚书》学史，可以说《古文尚书》真伪问题，是中国学术史上时间跨度最长、最难以解决的学术公案。 自南宋至明清时期，吴棫、朱熹、梅鷟、阎若璩、惠栋等前后相继，“祛千古之大疑，立不败之定谳”，《古文尚书》出自后儒伪造的意见，得到学界的普遍认可。但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，张富祥、杨善群质疑阎氏辨伪结论似是而非。郑杰文从墨子引《书》的角度，怀疑梅赜没有造作《古文尚书》。张岩对字频进行电脑检索统计，其结论是《古文尚书》作伪难度太高，高到不可能实现的程度。《古文尚书》真伪公案，再次陷入了长时段、多回合的激烈辩难之中。 秦代焚书，致使先秦《尚书》诸篇大多佚失。后世的学者，虽然找到了《古文尚书》与其它文献蹈袭雷同的证据，却无法判定究竟两者是谁抄了谁。缺乏可信的早期版本作为参照，是《古文尚书》真伪问题难以取得实质性突破的关键所在。郭店简、上博简引《尹诰》《君陈》《君牙》《大禹》，与《古文尚书》密切相关。清华简《书》类文献有20多篇，有些篇目为汉儒所未见，是继伏生今文、孔壁中经之后，《书》类文献的第三次重要发现。 清华简等文献的出土面世，为解决《古文尚书》真伪公案提供了重要契机。本文从用语习惯、字词演变、文意主旨、篇目差异、文体格制、历史背景等多方面对比清华简《尹诰》《傅说之命》《厚父》《成人》与梅赜本《古文尚书》相关内容，可知后者确系后世补辑之作。其最终成书时间，可能在郑玄之后梅赜献书之前。借助郭店简、上博简、清华简等出土文献考辨《古文尚书》真伪公案，重新探查其辑补、形成年代，总结南宋元明清以及近现代辨伪方法和范式之得失，可为《尚书》学研究开辟新的境界。 本文价值主要表现在以下几点： 其一，明真辨伪乃读书“第一义”。《古文尚书》作者、真伪、传流及价值问题，涉及朝代鼎革、时代思潮、人事矛盾、学派纠葛、版本佚亡、篇卷分合以及隶楷转换等复杂内容，尤为真假莫辨、纠缠不清，本文研究则可为解决学界第一公案提供关键性的材料佐证。 其二，对《古文尚书》成书过程的深入考察。本文将清华简《尹诰》《傅说之命》与郑玄《礼记注》对照，发现《古文尚书》/明显错误的地方，像《说命》的作者为傅说，将《尹诰》“惟尹躬天见于西邑夏，自周有终，相亦惟终”，理解为夏代先哲王因忠信得以善终，作伪者也照抄不误。类似的抄撮错误之处有四处之多。作伪者未见真书，其最终成书时间，可能在郑玄之后、梅赜献书之前。 其三，对前贤辨伪成果的重新审视。辨伪派以阎若璩、惠栋为代表，证真派以毛奇龄、郝懿行、陈逢衡等为主要人物，双方从篇目、文辞、文体、文献源流、天文、地理、典章制度等方面，展开了激烈的争辩。 天子不能对大臣行稽首礼，是阎若璩怀疑《古文尚书》作伪的证据之一。清华简《傅说之命》记载武丁向傅说行稽首礼，清华简《祭公》说周穆王向祭公行稽首礼。阎氏整体结论可信，但具体环节存在失误。借助郭店简、上博简、清华简等出土文献考辨《古文尚书》真伪公案，重新探查其辑补、形成年代，总结南宋、元、明、清以及近现代时彦辨伪方法和范式之得失，可为《尚书》学研究开辟出崭新的境界。
刘光胜，1973年12月4日生，男，汉族，山东青州人，清华大学历史学博士。现任中国孔子研究院教授，博士生导师，出土文献与中国儒学研究中心主任，山东省泰山学者特聘专家。曲阜师范大学孔子文化研究院特聘教授，中国先秦史学会理事，中国曾子研究会理事，山东曾子研究会副会长。主要从事出土文献与儒学史研究，主持“出土文献与民本思想溯源研究”（19BZX056）等国家社科基金项目3项，在CSSCI期刊发表论文50余篇，出版《出土文献与〈曾子〉十篇比较研究》《清华简〈系年〉与〈竹书纪年〉比较研究》等多部学术专著，荣获“第三届李学勤中国古史研究奖”“儒学研究新锐奖”等奖项。 撰稿：潘宏庆 |
